自从那次对话后,尽管表面上褚瑾风还是和姜昭保持着日常的互动,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微妙的隔阂。外出狩猎时,褚瑾风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下意识地护着姜昭。
正午时刻,褚瑾风静立在林间高石之上,剑尖还残留着兽血。他的眉头皱得极紧,眼神落在不远处那个蹲在灌木后正扒拉尸体的身影上——姜昭。
她似乎没发现自己被盯着,一边拿着刀片利落地剥着青纹狼的皮,一边嘴里还在嘀咕:“这只狼筋太粗了……”
褚瑾风收剑入鞘,跳下岩石,脚步落地无声,直到走到姜昭身后一步之遥。
“你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?我可不相信你那副说辞。”他开口,语气冷淡,听不出喜怒。
姜昭动作顿了一瞬,随即将最后一点骨头丢进布袋里,站起身拍了拍手:“那你是想说,我别有所图?”
“但你确实骗了所有人。”褚瑾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姜昭,“包括卫大娘,岳景逸,还有我。”
姜昭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盯着他:“你心底已经有答案了,不是吗?褚瑾风,你只是在等我先开口。”
林风吹起她鬓角几缕发丝,阳光穿过林隙洒在她身上,仿佛替她挡去了一分锋芒,也掩住了她真正的来意。褚瑾风没有接话,只是沉默地注视她。
他终于开口,声音微哑:“我不想错怪你。但我也不能让自己再被骗一次。”
姜昭一愣,随即轻笑了一声,低声道:“明白了。”
两人并肩而行,一路沉默地往山林更深处走去。
越往深处走,那灵气中似乎带着诡异的波动。褚瑾风下意识将手放在剑柄上:“感觉到了吗?”
“有人在逼近。”姜昭轻声说,折霜已悄然入手。
下一瞬,树林间飞出数道黑影,刀光剑影破风而至,几乎不留任何喘息。
褚瑾风脚步一错,瞬间反手拔剑,剑光如电,在林中划出一道凛冽弧光,怒声喝道:“不是灵兽,是人!”
林间杀气骤起,黑影翻飞,数道刀光剑影如潮水般涌来。
姜昭目光一凝,折霜划破虚空,她一剑荡开三人围攻,冷光交错间,轻巧落在褚瑾风身侧。
“他们是冲我们来的?”她声音不高,却带着沉着冷静的判断。
“可我们这两天都在打猎,没招惹什么人。”褚瑾风沉声道,手中长剑一转,反挑袭来短匕,刃锋擦着剑身溅出火星。
“不是劫财。”姜昭目光扫过那些黑衣人,发现他们下手极准,每一招都直奔褚瑾风要害,“也不像单纯杀人。”
“我又不是什么富贵之人,怎么会……”褚瑾风声音一顿,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胸前衣襟微微裂开,露出一角银链。他脸色顿时一变,眼神倏地冷了下来。
姜昭也察觉到了异样,折霜斜指地面,眸色冷冽:“目标是你身上的项链。”
“该死。”褚瑾风低骂一声,迅速收拢气息护住胸前,“看来……早就被人盯上了。”
“你这项链上有稳气灵阵。”姜昭眸光微动,一剑逼退迎面黑影,反手翻掌将折霜横在身前,“这种灵气波动,若有人专门追查,很容易锁定。”
“但这片林子偏僻得很,怎么会——”他话未说完,又被两道飞掷的灵符逼退半步。
“说明他们不是偶遇,是跟踪我们有段时间了。”姜昭冷声道,剑势一转,霜光漫卷,寒意四溢,“而你……应该就是他们的真正目标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皆知此战绝不能拖久。
“你快撤,我来断后。”姜昭话落,人影已扑入敌阵,折霜挥舞如光涛雪浪,剑气淬冷,逼得黑衣人纷纷倒退。
“你疯了!”褚瑾风一剑震退敌人,想追却又被更多攻势拦住,“你根本不需要这样。”
“少废话。”姜昭低喝,剑势凛然,“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。”
褚瑾风咬牙,终是握紧了剑,调转方向冲破一侧包围,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,那一眼里,神色复杂。
“我们得分开。”姜昭话音未落,又是一道利箭破空袭来,她反手一剑斩断箭矢,眼神却冷得如霜雪压枝,“我引他们走。”
“不行!”褚瑾风握剑的手一紧,却看到她轻轻一笑,眼中带着某种决然。
“你我都明白,若他们真是冲你来的,那你留下来只会被围死。”姜昭轻声说着,折霜一旋,剑风骤起,她猛然向左跃去,宛若一道流光,朝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。
“姜昭!”褚瑾风低吼,刚要追,却陡然被几道剑气逼停。他怒斩而出,剑光如雷鸣炸裂,将三名黑衣人震退,却已不见姜昭身影。
林中枝叶纷飞,霜光远遁。她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比他还高一筹的灵气波动,在密林间回荡,吸引着敌人的视线与杀意。
褚瑾风在原地,紧紧握着剑,脸色阴沉,心中乱如潮涌。
她的修为……是她所说的那般。她一直在藏拙。可她明明有能力全身而退,却选择了引敌而去。
他忽然想起她一贯沉着的眼神,想起她曾说的“我本来也不是来惹好人的”。
她藏得太深,却始终未曾对他出剑,反而……为他引走了杀机。
风吹动林叶,他低低吐了一口气,喃喃开口:
“……姜昭,我欠你一次。”
天色渐暗。
褚瑾风站在村口,左手仍紧握着剑柄。他的肩头被一道剑气擦过,伤口未愈,却全无察觉。他的目光始终望着远山的方向,眉心紧锁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一道淡然的声音传来,是岳景逸。他背着药箱走来,“怎么只有你一个?”
“她……还没回来。”褚瑾风低声回答,良久才又道,“她为了救我,引开了那些人。”
岳景逸没说话,只是放下药箱,取出药草递给他。
“你该好好休息。”
褚瑾风却像没听见般轻声说:“她修为确实不低,但她没必要出手救我……若不是这次,我大概永远不会信她。”
“现在信了?”
“信了。”他顿了顿,轻声却坚定地说:“至少她不是我们的敌人。”
这一夜,风从山中吹来,带着青草与血腥的味道。院落中灯火微明,褚瑾风安静的倚在屋檐下,默默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