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又来了吗……”他自嘲地低声笑了一声,喉间却是越来越浓的腥气。最近的药方已经不再起效了,丹田内溃散的灵力根本封不住。他深知再拖下去,也许连给人看病的力气都撑不住了。
“不能让他们知道……”岳景逸抬头望向屋檐另一头,褚瑾风正站在那儿替卫云劈柴,斧刃起起落落。
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黯淡了一些。
他太了解褚瑾风了。若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,怕是计划也不能安心开展了。
岳景逸转头,掏出一枚暗红的散血丹,直接咽下。他靠着老杏树缓缓坐下,嘴唇死白,唇角却勾起一抹近乎苦笑的弧度。
“就再瞒一阵子吧……”他低声喃喃,仿佛说给那株老树,也像是说给心底那段无人知晓的执念。
不远处,姜昭正在笑着将一串糖果塞进卫凌手中,笑容明亮。她似乎察觉到什么,忽然回头朝杏树方向看了一眼。
岳景逸在那边抬手遮了遮额头,换上平日那副不咸不淡的清冷模样,仿佛方才咳血的人并不是他。
姜昭望去只见他背靠树坐着,低头翻看药书,便也没再多问。
但她眸底微微一敛,似是记下了什么。
夜晚,姜昭独自呆在小屋里,暗自思索着进入谢家的事情。这次去指不定有什么危险,自己筑基的修为实在不够看。内视丹田,那颗金色种子除了之前长出的绿叶便再没有任何变化。
姜昭再次利用之前积攒的负熵,默念转换咒。最近的实战也很少了,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强行提一下品阶了。
此时体内积蓄已久的负熵之力宛若江河倒灌,自识海奔涌而出,化作一道道看不见的金线,朝丹田中那枚静静沉睡的金色种子涌去。
“嘶”姜昭倒吸一口凉气。
她不是第一次使用负熵之力转化修为,可这一次的冲击力却远远高于之前。筑基与金丹之间,是一道真正的天堑,是凡骨与灵体的转折。若非负熵能逆转秩序,这一步她起码还需苦修半年。
丹田之中,金色种子骤然一颤,原本裹于其外的一层忽然剥落,露出更深处的本质。
体内灵气被迅速吸入种子之中,整个人跟被抽空了一样,连骨骼都仿佛要碎裂。负熵催动着体内每一缕灵气、每一条经脉重新调和。
她咬紧牙关,强迫自己稳住心神。
【宿主当前状态:金丹重构中……丹田压缩进度45%……】
“别叨叨。”姜昭低低吼了一声。
她将意识沉入金色种子之中,亲眼看着那一点点绿芽缓缓舒展,紧接着种子本身也开始裂开,从中浮现出一轮淡金色的光晕,如日轮初生。
“成了……”她声音微颤。
紧接着,金丹浮现的一刻,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灵力反震而出,瞬间涌遍全身。
“轰!”
一圈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爆散,整个小屋猛地一颤,却在最后一瞬被一缕温和的灵力稳稳按住。
姜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眉心那一缕紧锁的疲态总算松动。
她抬手一挥,体内经脉畅通无比。丹田中那颗金色种子已然蜕变为一轮拳头大小的金丹,静静悬浮着,周围缠绕着淡淡的金纹。
另一边,云澜宗山门之外晨雾氤氲,弟子们照常起早修炼、出门历练,山路上灵光飞闪,清喝声阵阵。
布告栏中的追捕姜昭是最低级的地级任务,纸张已经暗淡,淹没在了众多的通知中,竟无人过问。
此时机关堂内依旧灯火通明,几位执事正坐于主位翻阅任务玉简,外门弟子们在任务碑前排队,有人焦急,有人观望,也有人眼神精光四射地盯着新出炉的高积分任务栏。
“曲师兄来了?”有弟子小声低语,语带几分敬意。
人群中,一名身着浅青云纹长衫的年轻男子缓步而入,神情温文、目光清澈。
“听说曲师兄最近突破了玄阶剑意……这是要出山了?”
“啊?他大比之后不是去北脉修行吗,怎么突然来机关堂了?”
众人议论纷纷,曲鸿轩依旧面色带笑,在执事面前拱手道:“弟子曲鸿轩,前来领取任务。目标在谢家境内。”
机关堂执事抬头,见是他,立刻拱手还礼:“曲师侄若亲自出马,自然不缺任务。你要去谢家?”
“不错。”曲鸿轩语气不疾不徐,“我听闻近日谢家边境总有失踪案发生,已有三支前往调查的队伍音讯全无。宗门有意调查,我愿前往查明。”
执事顿了顿,略带迟疑:“此任务牵涉谢家内部事务,谢家不愿宗外之人介入过深。你若执意要接,需从外围查起,并谨记不可强行擅闯谢氏领地。”
曲鸿轩眼中闪过一丝光芒,却没有多问,只点头道:“我明白。”
“此任务等级玄下,完成需查明失踪真相并留痕回报,不要求交战,也没有时限要求。若无功而返,积分不计,若有收获,按线索分档计酬。”
执事说着,将一枚灰白色令牌递了过去,“若有意深入调查,谢家内部需自寻引线,机关堂不做后续安排。”
曲鸿轩接过令牌,轻轻一握,掌心灵力探入,符纹隐现。他目光沉定,仿佛早已筹谋于心。
“谢家近来行事确有异象。”他低声道,“这失踪案,我会尽力查清的。”
说罢,他便转身离去。
曲鸿轩回到洞府后,先将一柄长剑与一卷旧制地图收进储物袋,又随手抓了几枚压好的符箓和几瓶恢复丹塞进行囊,整个过程娴熟得像是出去踏青。
“你确定是谢家吗?”陈听竹带着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洞府内,眼睛还半眯着,“你上回说谢家的人阴得像刚从土里爬出来,不是不想再掺和了吗?”
“我那不是随口一说嘛。”曲鸿轩一边用剑鞘敲了敲包袱角,一边吊儿郎当地笑,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最有同理心了。”
“对啊,你对危险最有同情心。”陈听竹打了个哈欠,闷声道。
曲鸿轩耸耸肩,走到窗边挑开帘子看天色:“现在不同了。谢家最近出事的地方,跟我……小时候那地儿,有点像。”
他语气忽地淡下来,不再嘻嘻哈哈,眼神也透着一分久违的认真。
陈听竹听后便沉默了。
曲鸿轩笑着收好最后一瓶丹药,转头看向陈听竹:“要不要一起去?”
“谢邀。”陈听竹毫不犹豫,“我要睡到月上中天,梦里比谢家安全多了。”
“可惜,谢家最近据说出了再招揽器修。”曲鸿轩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,“有个很厉害的隐士高手要进他们铸兵堂了,可以去看看。”
陈听竹听到“隐士高手”几个字,眼皮抬都没抬,只懒洋洋地吐出一句:“谢家那地方……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去的吧。”
曲鸿轩挑了挑眉:“所以才说有意思啊。这位隐士器修据说年纪不小,戴着山羊胡子、拄着拐杖,一开口就是一口老派南域腔,脾气还很臭。但谢家却破例为他开路,据说还要专门在铸兵试选上给他留一席评测之位。”
“哦?”陈听竹终于来了精神,盯着曲鸿轩,“谢家那么高傲,怎么会这样做?发生了什么事情。”
曲鸿轩“嘿”地一笑,靠在窗沿上晃着腿:“据说啊,他来头很古怪。醉仙楼曾拍出过一把断泠,那人似乎与此剑有关联,而且醉仙楼还亲自出面向谢家推荐。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够悬?”
陈听竹咂咂嘴:“……怎么听起来,像是有人在拿老头皮混进去干点不该干的事?”
“谁知道呢?”曲鸿轩笑得一脸无辜,“可这种热闹不看,实在浪费。”
陈听竹盯了他片刻,懒懒扯了下领口:“行吧,有时间我会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