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起章带着家人筹谋一番后,才带着重重心事回房睡觉。
今夜,是陆家人最为煎熬的一夜,从老到小,了无睡意,却还不得不逼自己入睡。
只有睡饱了养足精神,才能应付漫长的徒刑旅程。
某房间内。
陆霖河躺在床上,打算最后感受一夜被子的舒适,却被媳妇李宵月撬了起来。
“别睡了,去把针线包拿来。”
陆霖河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了针线簸箩,很有眼力见地坐在床边穿针引线。
月子里动针线伤眼,他怎么舍得让媳妇去做这么伤身的事。
“媳妇,你要缝什么?明天抄家咱应该也带不走几身衣服,何必要劳神费力呢。
而且岳父不是给咱全家都买了好几套衣服鞋子吗,从内到外都有好几身,咱根本不用缝啊。”
李宵月没说话,直接从床下掏出一个扁扁的木盒,打开来,里头是包了好几层的油纸包。
“你把这个拆出来,缝到里衣的衣领边里,快,今晚必须搞定。”
陆霖河心里已经有了些底了,手颤颤巍巍的打开油纸包,看到里面露出一角亮澄澄的金黄时,他猛的倒吸口凉气。
他下意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像是怕自己看错似的,努力喘平了气后又再次打开油纸包,露出里头两指宽的薄薄黄金牌。
一张摞着一张,足足十张,重量约莫有二两。
二两金子,对于富贵之家来说不算什么,但对于陆家这样在温饱线挣扎的人家来说,已经是很大一笔钱财了。
“媳、媳妇,这是哪来的?”
李宵月语气平静,“是我出嫁前我爹给我的压箱银子,说是不能让夫家知道,专门留给我当出路的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陆霖河一脸感动,喉头都忍不住哽咽,“媳妇,你可以不告诉我的,这是你的钱。”
李宵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,“那我也没说是你的呀,赶紧的,分开缝进里衣衣领,就穿咱俩身上,这身里衣,我们能留下的。”
“媳妇你放心,这是岳父大人给你的钱,我一定不告诉家里,绝不让你为难。”
刚吃过奶正欢快吐着奶泡的小雪团在内心暗暗笑着她爹。
爹真傻,都看不出娘是在开玩笑,这么一板一眼地说着保守秘密,想必娘心里都笑开花了。
不过这个新爹好像没有古代男人的通病,不,应该说是整个陆家的男人都挺尊重妻子,会认真听取她们的意见,也会真正将她们放在心上。
陆霖河甚至还会针线,小雪团被李宵月抱在怀里哄睡的时候,眼角余光瞥到了坐在床边认真缝衣的陆霖河身上。
那细密的针脚,说明他真的是会做且做熟练了的,在古代能有这样的男人,也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吧。
小雪团对这个家更满意了,也更期待长大了。
“终于把小雪团哄睡了,她这才刚出生呢,别的孩子刚出生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,她倒好,就爱睁着眼睛到处看。”
再这么下去,李宵月都担心孩子的发育问题了。
“那说明咱闺女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,等她长大了,怕是一天天会有问不完的问题呢。”
一想到那个场景,陆霖河嘴角就露出了幸福的笑。
熄灯,睡觉,养足精神。
翌日,天明,衙役上门。
吃完一顿毫无滋味但顶饱的早食后,刘头儿就带着衙役们上门了。
他手里拿着衙门留档的批文,上面条条都是莫须有的罪名。
漆红官印盖下,不管他们做没做过,一切都成了既定的事实。
“陆家人赶紧过来,州府上的押送徒刑犯的章涛章头儿来点人了,都别磨磨蹭蹭的!”
陆起章打头,身后跟着面如死灰的家人,一行人都垂着头站在原地,他们身上空空荡荡,都很懂事地没收拾一个包袱。
刘头儿上前点了点人数,一共十人,六大四小,连昨天刚出生的都在里头。
看来这陆家人还算老实,昨晚答应他的事都好好做到了,一想到将人移交出去后就能彻底轻松,刘头儿也好心情地给他们留了身衣裳。
“行了,衣服不必换了,直接把囚服套在外面吧。”
说罢转头看着章涛,“章头儿,这陆家也算老实,就给他们留身衣服吧。”
章涛深深地看了眼刘头儿,随后笑了笑,“这点小事,你做主就是了,我也不是你们南水县人,不太清楚这一家子犯事的前因后果。”
那感情好。
刘头儿面上的笑意大了几分。
“章头儿您是青州府城里派来的,我们肯定不能让您劳心,您放心,除了手续简单了点,其余的一切都没问题!”
说罢,还小声又补了句,“您也知道的,咱们县许县令干的那事儿叫一个大胆,圣上已经下旨押人回京受审了,所以这犯事的陆家人也就不必过多审问了。”
章涛嘴角勾起一抹笑,“刘老弟不用和我多解释,咱都是下面办事的人,知道太多对我们也没好处。
既然批文已经下来了,那我照做就是,多问无益,多说也无益。”
刘头儿竖了个大拇指,“还得是在州府做事的人啊,通透!”
章涛摆了摆手,不是很想和刘头儿继续聊下去,借口带人归队后,就和手下的衙役们押着陆家人离开了。
走出大门口的时候,陆庭云和陆庭霜没忍住哭了起来。
一个九岁,一个七岁,都是憋不住眼泪的年纪。
就连一向稳重的陆庭风都红了眼,虽然没哭出声,但还是背着人擦了擦眼泪。
看着孩子们这么难受,大人们心里更是跟刀割似的。
毕竟家里一砖一瓦、一草一木,都是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,换做任何一个人背井离乡、抛家弃产都会难受。
“行了,赶紧走,别耽误路上的时间,前头的驿站还有好些犯人等着你们呢。”
章头儿最见不惯这些哭哭啼啼的事。
现在知道哭了,早知今日,当初就别犯事啊。
陆家人被押走了,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驴车。
章头儿和几个衙役都没有注意到这辆驴车,还以为就是单纯顺路的百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