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小公主与活菩萨(1 / 1)

大清早的,手机屏幕“叮咚”一声弹亮,陈彼得的消息跟揣了急事儿似的跳了出来。丁菲菲刚把牛奶倒进杯子,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,照片就占满了整个视野——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坐在学生床沿,齐耳短发剪得整整齐齐,发梢微微往里卷,像沾了点晨间的潮气。她怀里搂着两只雪拉瑞,那俩小家伙耷拉着黑白相间的长毛,下巴上的胡须支棱着,活像俩戴了圆框老花镜的老爷爷,正歪着脑袋瞅镜头,一只爪子还搭在小姑娘胳膊上,亲昵得不行。

最打眼的是小姑娘的笑,嘴角咧得大大的,露出两颗刚换不久的小虎牙,眼睛弯成了月牙儿,连带着眉梢都透着股机灵劲儿。丁菲菲举着手机看了又看,忍不住“噗嗤”笑出了声——这眉眼这神态,可不就是刮了胡子、缩水版的“彼得大帝”嘛!尤其那笑起来时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,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
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,字里行间都带着笑意:“小公主也太像你了吧!又漂亮又可爱,我真心喜欢!”一连用了三个感叹号,把那股子由衷的欢喜砸了过去。其实丁菲菲心里跟明镜似的,陈彼得发这张照片哪是单纯分享闺女日常,分明是在投石问路。毕竟,一进门就要当后妈这事儿,搁谁身上都得掂量掂量,多数姑娘怕是直接就打退堂鼓了,更别说像她这样,连面都没跟孩子见过,就得先过心里这关。

收到消息的陈彼得,正窝在顶楼露台的藤椅里,光着膀子啃苹果。手机“叮咚”一响,他手忙脚乱地把苹果核扔进旁边的竹筐,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戳,看清丁菲菲的回复后,乐得差点从藤椅上弹起来。他对着手机屏幕咧着嘴笑,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,连带着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茬都跟着颤。

“嘿嘿……”他对着空气傻乐了半天,又吹了段不着调的口哨,调子跑得能绕地球三圈。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删、删了敲,最后想了想,只发过去俩字:“呵呵……”可那股子藏不住的幸福劲儿,就像刚开了盖的汽水,滋滋往外冒,隔着屏幕都能溅人一身甜。

他正捧着手机回味丁菲菲那句“我真心喜欢”,身后突然飘来一句:“你在那儿傻笑啥呢?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,是不是又谈上朋友了?”陈母的声音不高,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慈祥,可在这安静的早晨,还是像颗小石子儿投进平静的水面,把沉浸在爱河中的陈彼得直接吓了一哆嗦。

他猛地回头,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裤兜里塞,结果没拿稳,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还好藤椅旁边铺着厚地毯,手机屏幕只是磕出个小白点。他弯腰捡起来,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,一脸哭笑不得:“我的亲娘哎,您进我这私人空间,能不能先敲两下门啊?这么突然,心脏都快跳出来了!”

这话还真不是瞎抱怨。他这顶楼露台的小天地,可是当初咬牙砸了十多万才弄出来的。那会儿他刚离婚没多久,带着五岁的女儿跟父母挤在楼下的两居室,老的小的搅在一块儿,三天两头就得拌嘴。他嫌老人管得多,老人嫌他带孩子毛手毛脚,尤其到了夏天,他爱光着膀子只穿条大裤衩在屋里晃,女儿渐渐懂事,总睁着大眼睛问“爸爸你怎么不穿衣服”,他这才觉得实在不方便。

琢磨来琢磨去,他盯上了顶楼的露台。那地方原本堆着些旧家具,物业公司说是公共区域,不让私用,可他仗着自己是少数民族户籍,又跟物业经理套了几顿近乎,愣是顶着“违章建筑”的名头,找人隔了堵轻钢龙骨墙,铺了地板,装了空调,硬生生隔出个一房一厅的小天地。说是一房一厅,其实也就二十来平米,可对陈彼得来说,这就是他的“独立王国”——有张能躺平的沙发床,一个摆满手办的书架,还有个小吧台,晚上能在这儿喝点小酒,不用听楼下的唠叨。

更奇的是,这“违章建筑”从搭起来到现在,足足八年了,物业愣是没上来问过一句。有回他在露台上烧烤,烟太大飘到了楼下,邻居投诉到物业,他还以为要被拆了,结果物业保安上来瞅了瞅,看见他摆在门口的民族风情挂毯,嘟囔了句“少数民族同志生活习惯不一样”,转身就走了。这事儿让他乐了好几天,总跟朋友吹嘘自己这“少数民族特权”用得值。

只是这“独立王国”的安宁,最近被打破了。去年冬天,父亲因新冠没扛住,撒手人寰,原本在山里住惯了的老阿妈,一下子没了伴儿,为了照看好孙女,便时常来省城小儿子家落脚。老太太看着和蔼,可跟天底下多数父母一个样,总爱趁他出门时,打着“收拾房间”的旗号来个突击检查。

有回他前一晚跟朋友喝了点酒,桌上扔了几个空酒瓶,第二天一早就被老太太念叨了半小时,从“喝酒伤肝”说到“过日子要节俭”,最后还翻出他垃圾桶里的外卖盒子,教育他“年轻人要学做饭,总吃外卖不健康”。搞得他现在连点外卖都得偷偷摸摸,吃完赶紧把盒子打包带下楼扔。更让他头大的是,偶尔想带个女生回家坐坐,都得提前跟老太太“报备”,还得时刻提防着她突然推门进来,那场面想想都尴尬。

为了耳根清净,也为了多些自由,他上个月干脆把电子锁密码给换了。老太太发现打不开门时,还委屈地抹了把眼泪,说儿子“娶了媳妇忘了娘”。他好说歹说,指着露台上那片被老太太侍弄得郁郁葱葱的菜地,说“您看这黄瓜都快结了,密码我没改,就是这屋您别随便进,我这乱得很,怕您收拾着累”,才把老太太哄住。现在老太太每天就琢磨着给她的黄瓜、辣椒浇水,倒也少了不少“突袭”。

这会儿陈彼得捡回手机,看着屏幕上丁菲菲的头像,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,像是揣了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,不吐出来难受。他转过身,往藤椅上一坐,对着正在给菜浇水的老阿妈说:“阿妈,跟您说个事儿。”

老太太手里拎着个小水壶,正弯腰给刚冒芽的生菜浇水,闻言直起腰,用围裙擦了擦手:“啥事?又没钱了?”

“不是不是,”陈彼得摆摆手,脸上堆着笑,“是好事。您说,要是有个未婚姑娘,长得好看,身材高挑又丰满,人还善良,关键是……她不嫌弃我离异带娃,不要彩礼三金,甚至都不花我的钱,就图我这个人,这样的媳妇您乐意要不?”

他这话一出口,老太太手里的水壶“咚”一声放在了地上,眼睛瞪得跟铜锣似的,俩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凸出来。她上下打量着儿子,像是头回认识他似的,过了半天,才憋出一句:“你怕不是昨晚酒还没醒?在这儿说胡话呢?”

“我没说胡话!是真的!”陈彼得坐直了身子,一脸认真,“人姑娘真就这么说的,说看中我这个人,别的啥都不要。”

“你可拉倒吧!”老太太走到他跟前,伸出满是老茧的手,在他脑门上轻拍了一下,“你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、游手好闲,在家里开着空调做白日梦!告诉你,这种好事,门儿都没有!”

她这话可不是凭空说的。陈彼得原先在国企上班,捧着个别人眼里的铁饭碗,可他偏不乐意,说“每天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,能看出来金子还是银子?”,三十岁那年愣是辞了职,一会儿开网约车,一会儿倒腾土特产,折腾了好几年,钱没赚多少,倒把结婚时攒的那点家底赔进去不少。前妻就是因为看不惯他“不务正业”,才跟他离的婚。老太太至今想不通,儿子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,非得瞎折腾,脑子里净是些不切实际的念头。

“那要是真有呢?”陈彼得被老太太拍得缩了缩脖子,却还是不服气地挑着浓眉追问,“您就说,这样的姑娘您要不要吧?”

老太太看着儿子那较真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,伸手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,力道比刚才重了不少,像是想把他从梦里打醒:“真有这样的?那我就把她当活菩萨供起来,家里啥活儿都不用她沾手!洗衣做饭带孩子,全归我!”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真能娶着这么好的儿媳妇,我们老陈家那真是烧高香了,祖坟都得冒青烟咯!”

这话听得陈彼得心里美滋滋的,他从藤椅上站起来,拍着胸脯保证:“您可别小瞧人,过些天我就带回来给您掌掌眼!到时候您可别惊着!”

“我惊着?我看是你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!”老太太撇撇嘴,捡起地上的水壶,又去伺候她的宝贝菜苗了,“不过话说回来,真有这样的姑娘,你可得好好待人家,别再瞎折腾了。”

“放心吧妈!”陈彼得看着老太太的背影,心里那股子劲儿更足了。他掏出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,给丁菲菲发了条消息:“周末有空吗?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

发完消息,他又忍不住对着手机傻笑起来,阳光透过露台的遮阳棚洒下来,落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,竟也透着几分温柔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周末的场景,丁菲菲笑着朝他走来,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女儿,老阿妈在露台上摘着刚熟的黄瓜,嘴里念叨着“这姑娘真好”……

至于那个“活菩萨”赌约,他心里有数——丁菲菲不是活菩萨,是他陈彼得这辈子修来的福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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